止宿

止于星宿之下,静待林木之间

末日妄想

末世来临第三个月

城市彻底断水断电,家中储存的食物也已吃的差不多了,伊莱站在冰箱前,看着因断电导致冰箱不制冷而腐烂的食物默默叹了口气,无奈收拾掉变质的食物,他想,似乎应当出门寻找物资了。

伊莱关上冰箱门,转身去了隔壁卧室,从口袋里找出钥匙,打开了房间,门卧室内很整齐,温馨干净得不像在末世,反而像末世前一对幸福的夫妻的房间——如果床铺上没有用锁链捆缚着一只丧尸就更好了。

“格秋。”伊莱坐在床边,温柔地唤着丧尸的名字,丧尸显然听不懂,见到有活人来,挣扎着伸出手想抓获眼前的美味,伊莱脸上带着柔和的笑,握住丧尸伸出来的手,丧尸被他死死禁锢住,疯狂的挣扎起来,刺耳的“荷荷”声尖锐得几乎要刺破耳膜。

伊莱,见状也不刺激它了,只是将铁链又缠了几圈,便出了门,离开前还不忘细致地将门锁好。

“等我回来。”他隔着门板喊了一句,像是每个丈夫出门前嘱咐妻子的一样。

一个月后

奈布一刀解决掉一只游荡在门口的丧尸,闪身进了面前的居民楼。

他已经连着赶了两天一夜的路,眼见又是日暮,他迫切需要修整。居民楼是个很完美的地方,只要他找到一个未被丧尸侵略的房间,运气好说不定还能搜到一瓶水或一块饼干之类的——但愿如此。他想。

做好了决定的奈布小心翼翼地试探着来到一栋楼走廊,这是一层两户的设计,两边大门相对而立,皆是门户大开的状态,一眼便能看清内部十分混乱。

若非必要,他是不想走楼梯的,奈布看一眼被防盗铁门掩映着的楼梯间,像这种贯穿整栋楼的地方,谁知道一个动静能引来多少丧尸?但……他叹了口气,还是尝试一下吧,说不定就走运了呢。

奈布一连上了四楼,层层皆是门户大开,内里的混乱清晰可见,干涸的人血混着丧尸的残肢,令人看一眼便不自觉反胃。

这栋居民楼共有17层,奈布回想着自己在一楼大厅看到的楼层结构图,那么再上两层,再找不到可供休息的地方,就离开另谋出路,毕竟楼层再高,遇到意外就不好逃了。

幸运的是,没等他上到七楼,六楼便出现了一扇紧紧关着的大门,奈布上前观察着大门,没见到破坏痕迹,也没听到里面有丧尸的声音,稍稍放下心,从衣兜里掏出一根铁丝插进门锁,三秒后,随着咔嚓一声轻响,门应声而开。

房子布置得很温馨,一切零碎物件的摆放都一如末世前,这里静谧、祥和——如果没有突然出现的丧尸的吼叫声就更好了。

奈布反应很快,在判断出这嚎声属于一只丧尸、并且丧尸就在次卧时毫不犹豫踹开了次卧门。令他惊讶的是,次卧内不仅有丧尸,还有一名一看就是人类的俊秀青年。

他的动静到了房内的一人一丧尸,导致青年动作略微松懈下来。被稍稍释放的丧尸气势一盛,伸出爪子就要去抓青年的肩膀。

“小心!”情急之下,奈布直接甩了军刀出去,利刃将丧尸的一只手直直盯进墙壁里,丧尸失去了一只手,便探身想直接咬住青年。

青年被卡在丧尸床与床头柜之间,一时躲闪不得,情急之下直接侧首握住被甩进墙里的军刀,用力拔出来,转而正面插进丧尸的大脑,一时间脑浆与腐液四溅。奈布闭了闭眼惋惜又一张床的消失,虽然他不确定即使没这些东西,自己是否能接受丧尸躺过的床。

眼见着丧尸软软倒下,仍挤在床边角落的青年卸下方才的气势,有些无力的闭了闭眼。接着,他脱下自己沾了污浊的大衣,盖在丧尸身上,将丧尸身上上半身裹得严严实实。

“那个……”奈布犹豫着开了口。青年收回望向丧尸的视线,不带感情地扫了眼仍站在门口的奈布。

“她是我的未婚妻。”他解释了一句。

奈布眼神扫过他中指的银白戒指,了然的点点头,“抱歉。”他说。

“没事。”青年微微摇头,最后深深地凝视一眼床上的丧尸,随后转身率先一步出了卧室,奈布也跟着撇了眼丧尸的尸体,很快收回视线,跟着青年到了客厅。

“伊莱·克拉克。”坐到沙发上的青年如是说。

“奈布·萨贝达。”奈布跟着报出自己的名字,顿了顿,在自己也不甚明晰的原因下解释了自己擅入房间的原因。

伊莱抬头,审视般的目光扫过奈布全身,又在奈布皱起眉想表达不悦前起身向厨房走去。“我这里还有些水,你先清理一下吧。”

奈布内心的不虞瞬间消散,毕竟,谁会在末世拒绝干净的水源呢。

用尽可能少的水将自己清洗干净后,奈布换上了伊莱为他准备的衣服。方才对青年生出的几分好感,在折了三折的裤腿中烟消云散,奈布赌气般盯了挽起的长裤半响,闷闷不乐地出了浴室,伊莱坐在沙发上翻着一本厚书,看起来颇有闲情逸致,米色毛衣穿在身上宛如末世前那些令人厌烦的别人家的孩子——此处简称学霸。

“萨贝达先生。”见他出来,伊莱放下书,“你若是累了,可以先去主卧休息,我不会打扰您的,不过……可以问问您之后的打算吗?我的意思是现在的幸存者应当不多了,倘若可以,我们可以组队同行。”

“我吗?”奈布见他,有谈话的意思,跟着坐到了沙发上,思忖片刻后,他答:“我并没有什么明确的目标,接下来大概是想去找一些物资、武器和药物之类的吧,至于组队……我不介意。”

青年点头,露出一个看起来并不怎么真心实意的笑,伸出手来:“那么,合作愉快。”

奈布视线从他脸庞划过,又落回到那只伸出的手上,哼笑一声,伸手回握:“合作愉快。”他说完,率先松开手,转身进了主卧,卧室门在下一秒被大力关上并反锁。

伊莱静静看着紧闭的卧室门,有些哭笑不得,某人反客为主的事做的似乎太过顺手,让他忍不住怀疑组队是否正确。

罢了……既然早已预知到了,那就走一步看一步吧,伊莱沉默半响,又拿起方才未读完的书继续研读起来,窗外灰天寸寸暗沉,满世界仿佛只有此间房屋温暖明亮,宁谧若天堂。

奈布一觉睡了一天一夜,苏醒时四肢都是软的,他向窗外看去,天依旧是雾蒙蒙的一片,仅西边天际尽头,隐隐透出些许黄影,似乎昭示着太阳的方向。

奈布拉开紧闭的房间门走出去,客厅点着两只蜡烛,橙黄的光让他双眸因不适而无意识地眯起,他闭目缓了缓,直到双眼已适应了光线,才再度睁开。

烛火光下,穿着白色衬衫的青年仍捧一卷书读,聚精会神的样子让奈布怀疑自己这一天一夜的时光是白过的。

伊莱将翻开的这一页书看完,又拿书签别好,这才放下书,抬头看向奈布,声音很冷静沉稳:“你醒了。”

奈布点点头没说话,半个身子都隐在阴影之下,只明明灭灭露出小半冷峻的眉眼,看起来十分不好惹——只有他自己知道,这是因为他还没彻底清醒过来。

但伊莱不知情,他看着男人这副不好惹的样子,内心对自己结盟这一选择勉强多了几分满意。

奈布倚着门框缓了一会儿,他的意识在久违的放空后终于恢复清醒,敛目开始复盘昨日的事,一个莫名其妙的凶杀现场与简洁的葬礼,一个稀里糊涂的结盟以及一个满是疑点的青年……真是乱七八糟。

他自己也懒得探究对方究竟有什么秘密,反正兵来将挡水来土掩,真要是被害也是自己技不如人,当然,但若是让他抓住机会,他一定会毫不留情反咬一口。也因此他向来不在意各种阴谋诡计。因而思绪流转间,他便将昨日发生的事抛在脑后,身处末世,想活下去就要少点好奇心。都是套路,他懂。

奈布想着,不忘问一句:“我们接下来干什么?”

伊莱放下书,抬头看他,露出一个有些僵硬但可称温和的微笑:“那萨贝达先生,你有什么想法吗?”

奈布被青年这副样子弄得有些不自在,总有一种对方不是正经的、生物意义上的人的错觉。他默然片刻,收起乱飞的思绪,回问道:“去药店怎么样?”

“好啊。是要找药品吗?”伊莱点头,顿了顿,像是回忆起什么,又道:“附近的药店好像被人占了,我之前出去时在里面见到了人。”

他指尖轻点书本封皮,若有所思,随后似是想到什么,目光微亮:“我知道郊外有一家制药厂,不如去那试试。”

“可以,”奈布没有疑意,点点头,“今天已经晚了,明天出发怎么样?”

“好。”

三言两语之下,便定好了次日的任务。

又是一夜修整。

次日,天光将现,缭绕的墨云也在强烈的光线下散开些许,被明亮的光穿透。不难看出,若在末世前,今天会是个好天气。

两人都没有赖床的习惯,因而一早便坐上了伊莱的那辆性能优越的越野。奈布不知道路,因而全程都是伊莱开车,奈布则警惕着可能冲出的人或丧尸。

一路无言。

约两小时后,月夜缓缓停在郊外,一座工厂的停车场奈布有被一来着遵循功绩良俗的做派无语,到但也不好说什么,工厂是三座厂房相连的结构,分别为A区、B区和C区,伊莱在观察过后决定先进B区,这里是全机械化厂房,即使遇到丧尸数量也应当不会太多。奈布对此无可无不可,见伊莱愿意主动带头,索性把找路的事全交给伊莱。

迅速达成一致,奈布主动担起了探路这一直职责,一马当先走在前面,他手中握着军刀,面色冷肃,前行中迈出的每一步都写着“沉稳与可靠”。

熟门熟路地用铁丝撬开了工厂大门的铁锁,推开门,一套完整的全自动流水线式生产机器呈现在眼前,只是因为长时间无人维护而积满尘灰,在有些暗沉的天色下显得破败而老旧。

伊莱和奈布仅走进厂房几步便察觉到不对——这里太过破旧和安静了。

下一秒,余光捕捉到一只丧尸从门外进来,他神色一变,迅速从风衣口袋里摸出一把手枪,对准丧尸头颅。清脆枪响后,第一只丧尸缓缓倒下。

然而几十只丧尸不知何时,已从四面八方涌来。

“接着!”伊莱大喊一声,从口袋掏出另一把手枪扔向奈布,对方抬手,轻松接住,回身便打死两只距离最近的丧尸。

可惜手枪内的子弹到底有限,奈布在发现弹夹空了后索性扔了枪,拔出军刀便往丧尸堆里冲。

饶是两人能力都不差,架不住丧尸数量多,伊莱现在仍想不通这些丧尸到底从哪儿出现的,频繁的攻击令他疲于应对。

他想办法站到了机器台上,利用高低差勉强获得一刻喘息,然而当他转头看向奈布,却发现不知何时对方身上多了几道抓痕。

被丧尸抓伤的后果伊莱极其清楚,因而当他看见对方身上的伤痕只觉得大脑轰然炸开,愧疚与懊悔,悲哀与愤怒,还有夹杂其中不知从何而来的深深恐惧扼住他的思想与意志。他感到喘不过气,眼前这一幕好像将它恐惧的某些事具像化了,但他不明白自己在怕什么,也不明白恐惧究竟因何而来。

奈布还有些意识,也发现伊莱处境还算轻松,既然这样,那能活一个总比两个人都折在这儿好。他自认自己不是善人,但不知道为什么就救下伊莱这个念头越来越强烈。

护好伊莱·克拉克,有个声音附在他耳边轻声说。

“……”奈布咬咬牙,一个用力挥退面前一圈丧尸,转头冲伊莱大喊:“快走!”

伊莱还有些怔愣,下一秒便被人拽住手腕,温热的手掌圈住他的手腕,陌生的触感猛地将伊莱拉回现实。

他很快发现奈布的打算,满脸错愕的盯着奈布双眼,声音充满了难以置信:“你疯了?”男人冷静的摇摇头,“你应该知道这是最优解。”他目光深沉,碧色的眼眸仿若深潭。

奈布说完便不再出声,他沉默着将伊莱护在怀里,用自己的身躯为他挡下所有来自丧尸的攻击,以一种不容拒绝的姿态护送伊莱到了厂房大门。

“奈布·萨贝达!”伊莱在被推出大门前,反手死死攥住了奈布的手腕和衣领,他内心知道奈布做法是正确的,但他不知道为何莫名不想配合,就好像……就好像他现在离开一定会发生让他后悔事一样。

可他到底还是敌不过奈布这名退役军人的力量,对方生生掰开他的十指,然后猛地将他推出大门。

厚重的铁门隔绝了所有的声音与画面,伊莱站在这暗沉的天色之下,才发现四下静寂,只余风声可闻,就好像有人专门设了一个局,等待他们自投罗网。

伊莱心脏狂跳两下,立刻奔回越野车,打开后备箱,从中找出藏匿已久的定时炸弹,接着直接坐上驾驶位,越野车如离弦之箭般冲出停车场,在工厂内几个转弯抵达B区厂房。伊莱飞速将炸弹设置好,接着扔向工厂大门,他心里默数着倒计时,最后一个数字“0”在心头落下的同时,冲天的火光应声而现,赤红而明亮。强烈的爆炸声令伊莱有片刻的耳鸣,他却浑不在意,一瞬不瞬盯着工厂的方向。

直到大部分火焰都在失去燃料后渐渐熄灭,伊莱才强忍着不适与痛苦冲进门内。门口堆满了丧尸,大部分被一刀砍下脑袋,一眼便知是没了束缚的奈布做的。伊莱呼吸一窒,忍住莫名的落泪冲动,继续深入内部。

他在尽头的机床下方角落找到了奈布·萨贝达。对方身体大部分已经丧尸化,颓然而狼狈的倒在地上,后背倚着机器底座。他双眼已经白化,瞳孔失焦,意识在逐渐涣散,满身皮肤也发白发青,透出阴暗死气。

听到声音,他有些艰难地偏了偏头,正对上伊莱眸子。

伊莱就这样静静看着他,看着他在身体大半部分都已丧尸化思维几近消逝的情况下,艰难又坚定地张嘴,用口型比出三个字。

“我爱你。”他无声地说。

伊莱在辨认出口型的那刻瞳孔骤缩,下一刻,世界在他眼前逐渐分割崩裂,仿若一张纸被撕成碎片,再一点一点化为虚无,陷入黑暗。

“!”伊莱再次恢复意识,依然身在一片黑暗之中。

他破碎的记忆在大脑里重新拼凑,无数碎片式的画面在意识中划过。

头疼……伊莱费力地维持着冷静,然而从大脑传来的一下又一下的钝痛感令他几乎无法站立。

这是第365次……他恍恍惚惚间想到。

这是最后一次……

奈布……奈布!

奈布·萨贝达死在一年前的一场战争中。

伊莱还记得那天下着小雪,城市被罕见的白笼罩着,为这座冰冷的、刻板的、机械化的城市增添一点柔软。

奈布·萨贝达死在这样一个日子。

伊莱看到男人的尸体时,没有流露出一丁点难过,他只是平静的无波无澜的为男人敛尸——看起来冷血得有些过分。

后来,伊莱找到了“神”。

伊莱祈求“神”给予奈布一线生机。

“神”指说,可以给你一次机会。

再然后,是长达一年的入梦。

梦中的伊莱没有记忆,他在梦中世界设定好的背景下按部就班地生活,然后在某一个节点遇到奈布。

梦中的每个世界都暗藏着危险,末日、灾荒、瘟疫……和无数次的无能为力。

伊莱没有一次能救活奈布。因此,无数次,他看着爱人倒在怀里,听见爱人饱含了血与泪的“我爱你。”,鼻尖永远萦绕着浓重的血腥味。

乃至于,竟成心魔。

“神”的声音在脑海响起:“你失败了。我给过你机会了。”

“那还请您再给我一次机会。”伊莱目光落在虚无的黑里,看不出丝毫真实想法。

“我以我的灵魂献祭,求您,再给我一次机会。”

“我要带着记忆,再入一次梦。”

“神”无声应允。

伊莱眼前一花,再睁眼时,已经身处一片城市废墟之中。

身后响起不知名怪物的嘶吼声。伊莱转过身,看见一支小队正被一只狮身蛇尾的巨大怪物追击。小队中的领头者是……奈布·萨贝达。

伊莱露出一个有些僵硬的微笑来,缓步走上前。

小队的人明显体力透支,躲闪得狼狈不堪。眼见着奈布即将被怪物的尾巴扫倒,伊莱咬牙,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冲上去,将奈布一把抱住。蛇尾甩在背上,留下深深的烙印,几乎穿透整个脊背。伊莱吐出一口血,咳呛着微笑起来。

他又抱得紧了些,唇附在男人耳畔,声音小得几不可闻。

“我爱你。”他说。

视线的最后,是灰蒙蒙布满尘灰的天,天边隐约飞过一只白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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马术文补档

想不到这篇是我吧嘿嘿!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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